父亲，我，布鞋_张家口网/张家口论坛/张家口吧--张家口门户网站

　　那年秋天，正是八月秋忙的季节，我以优异的成绩，考取了县城唯一的一所高中。这在我居住的偏远乡村而言，也算是一个新闻素材。意味着将要考大学哩。考学对于农村人来说，是脱离土里刨食的唯一出路。母亲说，不好好学习，将来一辈子戳牛屁股呀。这似乎是我最早听到的励志语言。
　　县城的高中位于城中心的百货大楼南侧，来自各乡镇的学生很多。也有县城父母是吃公家饭的子女。他们穿着讲究时髦，灰色中山装，骑辆大链盒自行车，右侧肩上挎着背带放的长长的军绿挎包(流行称谓军挎)。让刚从乡下来的我，心里充满羡慕，爱美的自尊心也不时的偷偷泛起。
　　入学后的日子，在新奇与喧闹中度过，坝上的秋末，已经有些寒意了，校园里几株白杨的叶子已经落了，偶有零星三片两片的叶，孤单的飘摇在枝丫上。显然，我单薄的衣衫很难适应渐寒的季节了。
　　那是下午最后一节化学课，下课铃声响过，同学们蜂拥而出，到室外墙根儿寻找些暖阳。当然我也随着人流奔向那暖阳处。
　　无意中，我袖手瞥向远处，我看到父亲。父亲进入校门，徘徊着，四处张望，大概是在寻找我所在的班级，我疾步向父亲走去。
　　父亲明显的更苍老了。秋忙季节，无空打理脸颊及唇上的胡须。衣服皱巴巴的，右腿膝盖处沾满泥土，或许是上午捆庄稼落下的，本不强壮的父亲，近来也更瘦小了。
　　“爹，你咋来了？”我惊讶的问道。
　　“二蛋家的四轮车下午来县里卖猪了，今儿地里不忙，搭个顺车给你送鞋来。”父亲的眼里充满关切的对我说。
　　“你娘说，天气冷了，脚下千万不能受凉了。”父亲补充说到。
　　然后父亲将左侧腋下夹着的化肥袋子递给我，接着说，“这是你娘连夜为你赶做的，你娘的眼病又犯了，唉！”父亲抿了一下干裂的唇，习惯的用手摸了一把坳黑的脸。
　　我掏出化肥袋子的鞋，是一双黑色条绒松紧口的鞋，做工观感很粗糙，且内衬是旧的俗气的花布。当时城里同学们脚上穿的"回力"牌运动鞋，还有我同桌马兵脚上的"三接头"皮鞋，锃光瓦亮。都在我的脑海里晃动着。这双家做的布鞋，显的那么格格不入。
　　“都啥年代了，再说我在城里读书了，还穿这种家做布鞋，同学们会笑话的。”我一脸的不悦，对父亲说。
　　 “今年收成不好，你娘的眼病也需要钱医治哩。”父亲的听到我的话后，脸色胀的通红，低着头，嚅嚅地说。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。
　　 “我也要买一双回力运动鞋。”我固执的说。
　　“等明年吧，明年也许收成好。”父亲安抚我说。
　　 “明年？明年？”我嘟囔着说。
　　那一刻父亲没有说话，只是用手抚慰了一下灰白的头发，面脸僵硬的，把头低下。
　　空气似乎凝固了，有秋风悄悄的刮来。
　　稍后。
　　 “我回呀，人家四轮车还在路边等着，你要安心念书哩。”父亲看了我一眼，转身向校门走去。
　　刹那间，落日的余晖照在父亲的身上，他走路近乎是蹒跚的。我猛然看到，父亲脚上那双沾满泥土，沾满牛粪的鞋，早已破烂不堪了。右脚趾已经钻出鞋的破洞，像利剑似的，无形的射向我虚荣的内心深处。
　　我呆立着，泪珠瞬间滑出我的眼角。任夕阳将父亲瘦小的身影拉长，拉长。在我心中高大起来，消失在深秋的风里。
　　一晃三十年光阴易逝，这双家做的布鞋，伴随着走过乡村，走过都市的红地毯。

(责任编辑：红枫网络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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